一直到林清皎出嫁的前一日,陈玉壶都没什么实感。按照规矩,出嫁的前夕,该有她这个做母亲的,给讲解一些规则。陈玉壶拿了一本精品小册子,大喇喇的扔给了林清皎。她真的羞涩不起来。“这是按照规矩,我该教给你的,你自已看看,领悟一下吧!”哪怕是习惯了陈玉壶的林清皎,也不免红了耳朵。陈玉壶能理解,她只嘱咐了一句:“别的我也不多说。”“只是安择身边似乎还没有人伺候,哪里不舒服了,你就踹他,两个人商量着来,断没有哄一个人高兴的道理。”林清皎虽然羞怯,但是母亲说的话,她都会好好记住。母女两个对视一眼,相顾无言。陈玉壶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但这又是个她该说点什么的时间。陈玉壶坐在了林清皎的身边不一会儿,安之和隅之就来了。见到陈玉壶还没走,也很意外。“母亲!”“嗯!”陈玉壶点了点头。“大姐姐,明天就出嫁了,我们来看看。”陈玉壶笑了笑,“有你们陪着很好。”“既然来了,那我就一起说了。”安之和隅之也乖乖的坐下听着。“我其实没什么好嘱咐你们的,我能教给你们的,我都尽力了,只一句话,你们将来的所有努力,一定都是为了自已。”“是要为了自已能过的好。”“不要舍出自已来,为了其他人消磨,哪怕是自已的孩子。”几个女孩儿一怔,陈玉壶的这话,就和时下的价值观不太一样了。哪怕知道她其实一直都有点离经叛道,但是直白的这样说,好像还是第一次。她说,要为了自已活。不择手段的,不为了任何人的,为了自已活。陈玉壶站起身:“我不知道,你们能不能记住我这话,但是我还是要说。”“除此也没有别的了。”说完,陈玉壶就想走了,留下她们姐妹之间亲香。第二天陈家人早早的来帮忙,连陈玉壶的二嫂都来了。就在林清皎的闺房里,陈玉壶笑着赶紧招呼着坐下。“快快快,快坐下,不是说了,不用你过来吗?”陈玉壶的二嫂小心的捧着肚子,笑着说:“你嫁女,这么大的事情我怎能不来?”陈玉壶到现在还没有不舍的情绪出现,大脑一片空白,伤心的按钮仿佛被扣掉了。陈玉壶没时间一直坐在林清皎的闺房里,虽然她很想这么做。但是府中还要招待客人。直到客人都到齐了,林清皎也在其他女性长辈的关照下,开始上妆了。梳头,缴面,上妆……林清桐到底还是没有回来,他在边关受了点伤,总是受伤,不好勉强。好在家里孩子多,少个一两个的,不会耽误林清皎出门。陈玉壶一直忙碌,忙着招待客人,直到听到鞭炮的声音。说是新郎官来了,她才恍然。被人带着高座,陈玉壶和林骥一左一右的等着两个孩子敬茶。看着一身红色嫁衣的林清皎,陈玉壶第一反应不是舍不得。而是居然有点不敢看,心道:作孽!未成年啊!这么小就要在别人家过完后半生。媳妇儿熬成婆,每一个都是苦水里泡过去的。安择笑呵呵的,和林清皎一起敬茶给陈玉壶。陈玉壶接过茶盏,迅速的在脑袋里过了一遍给林清皎的嫁妆。这么多钱,如此位高的父亲,和将来出息的兄弟,加上护短的自已,她要是过不好……脑子里在清醒的计算,实际上这个泪失禁体质的眼泪在啪嗒啪嗒的掉。安之就站在陈玉壶的身后,同样眼泪啪嗒啪嗒的掉。林骥多看一眼,感觉头都大了。再也不是他安慰陈玉壶的那个时候了。陈玉壶就眼睁睁看着,林清柏把林清皎给背了出去,她甚至不能出去送。本朝没有送嫁的习俗。陈玉壶眼泪还没擦干,茫然的回头,问林骥:“她从今往后,就不回来了?”林骥认真的回答:“三天之后回门,怎么说都是要回来的。”陈玉壶逐渐回神,给了林骥一个白眼,走了。外面还有送嫁的酒席,需要她招待呢!林骥:……嗯?他没说错啊!花轿抬起来,走在前面,后面是长长的嫁妆。陈玉壶真正让林清皎做到了十里红妆,没有一抬嫁妆是虚抬的。谁看了都要赞两句。当天晚上,陈玉壶靠在床榻上,还有点不可置信。她想不通,为什么好好的人,从此就是别人家的人了,以后提起林清皎,就是安林氏。安之和隅之,同样没有去送嫁,两姐妹刚刚去过关雎阁。昨天她们还和姐姐住在那里。今天关雎阁就空了下来。好像她们姐妹在一起嬉闹的时光都是假的。隅之牵着安之的手,“姐姐,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能和大姐姐,在关雎阁玩闹了?”安之没有说话。“还会有的,姐姐……”说到这里,安之就想起来,等到春闱结束,大姐姐很快就要随着安择去任上了。突然心好像被揪了起来。她们都是一样的。祖母、母亲、姐妹、女儿……她们都命运都是注定的。安之把隅之送了回去,自已去了花姨娘那里。花姨娘见到隅之,问了一嘴:“怎么来这儿了?不去陪夫人?”“母亲现在未必想见我,看见我,更想大姐姐。”就像她,在为自已未来命运感到害怕和恐惧时,也只想待在自已亲娘身边。哪怕这个人曾经对自已不好,哪怕自已知道她其实很愚蠢。安之看着正在灯下给母亲做抹额的姨娘,有很多话想说,但是她知道,她姨娘理解不了她。母亲能,但是她们待在一起,气氛只会更加悲切。物伤其类。第二天一大早安之带着隅之来给陈玉壶请安。陈玉壶拉着安之的手,说了一句:“我们安之以后怎么办啊?”头一次露出了些许难过和脆弱。从前见母亲哭过很多次,见过她和父亲吵架时候的红眼睛,但是没有一刻,陈玉壶给她的感觉是脆弱。安之心里涩了一下,面上却笑着说:“母亲舍不得我,不如我绞了头发,母亲在家里给我搭一个静堂。”安之以为,陈玉壶会笑着说她胡说。谁知道她说:“如果这样,能让你们都过的好,那我多搭几个也无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