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愤懑无比,一副为容卿打抱不平,为她的境遇而心焦担忧的样子。实则,他心里松了口气。看来周书凝的存在,让他们的夫妻之情受到了影响,裴淮之在白月光与妻子之间,选择了前者。没了裴淮之的庇护,容卿就是一个没爪子的猫儿,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简单了很多。程夙心里的成算,多了几分。他的面色越发的从容不迫。“若是老师还活着,断然不会让夫人受这样的委屈。”容卿低敛眉眼,神情恹恹地叹息一声。“可惜,我身后如今没人了!”“他是权柄滔天的宁国公,我一介妇人,只能仰赖他的鼻息而活。”程夙颇为懊恼,攥着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桌面。“我……我真是没用,想要帮你,都无能无力。”“老师若是在天有灵,估计要怪我是个窝囊废。”容卿苦涩笑着摇头:“大人不必为我烦忧,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。再不济,我也是国公夫人,乃是宁国公明媒正娶的妻子,我若没做错事,他也不敢有恃无恐地休了我。”程夙眉眼间堆积的,满是愁绪。他又陪着容卿说了半刻的话,“我今日太忙了,你先稍坐……有时间,我再陪夫人。”容卿笑着颔首:“大人去忙吧,不必顾虑我。我这次来,也是怀着真心祝福你的心情……翠莲姐姐若是泉下有知,估计也会高兴。”程夙面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:“是,翠莲她蕙质兰心,若是泉下有知,肯定会为我高兴!”他的眼尾泛红起来,像是突然被勾起了伤痛。他连忙起身,整理了衣袍,朝着容卿躬了躬身,便仓皇转身离去。容卿握着酒盏,凝眸望着他离去的身影。她微眯眸子,压住那一抹酷寒之意。虚情假意,令人倒胃口。她以前从未看出来,程夙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,是多么的虚伪。可如今再看,处处都是表演痕迹。刚刚还眼尾泛红伤心无比的人,一转眼几步走到其他的宾客那边,便立刻喜笑颜开。如夏看到这一幕,忍不住唏嘘:“像是京剧变脸般,戏台子上的戏子,估计都没他演技高深。”容卿轻笑一声:“谁说不是呢。”若不是程夙太会装,她如何这么多年都看不出来,还白白地为他保驾护航,借着国公府的名望,让他步步高升?此人心机深沉,且深不可测。他明知道她已知晓翠莲的事情,也知晓他与容家灭门惨案有关,可他却揣着明白装糊涂,没有半分慌乱。他像是一个没事人,还在这里与她演情深义重的戏码。容卿心中越发的警惕起来。她看向如夏,招她上前,低声叮嘱几分。如夏轻轻点头,一一应下。没过多久,宴席开始……程夙的夫人佟氏穿着华丽,抱着襁褓里的婴孩露了一面,众人纷纷献上贺礼。程夙一一感谢,喊了开宴,珍馐美味上桌,歌舞升平,一片和气融洽。宾客们推杯换盏,很是热闹。容卿从始至终都坐在隐蔽角落,即使程夙与佟氏请她上座,她还是谢绝了。裴淮之的脸色越发沉郁,周书凝忍不住撇了撇嘴:“表哥,夫人这是在生气吗?”“她不会是因为,你是陪我来参宴的,所以她不高兴了?”裴淮之握着酒盏,一言不发。他眸光晦暗地凝着容卿的方向……眼底闪烁着幽光。宴席到了一半,裴淮之起身,他走到了花园处,派人去请容卿。半刻钟后,容卿出现。她走到裴淮之的面前,朝着他俯身行礼:“国公爷找我何事?”裴淮之看着她疏离客气的模样,嗓子眼里犹如堵了一团棉花。不上不下,让他憋得难受。他凝着她低敛的眉眼,一字一顿道:“此地不宜久留,你待会随我回府……”程夙不是简单人物,翠莲的死,让裴淮之真正见识到了他心狠手辣的另一面。他不畏惧国公府,狠厉地杀了翠莲后,又要在他眼皮子底下,想要杀害韩禹。这份歹毒,极为危险。容卿此次参宴,分明是一个鸿门宴。程夙必然存了,要除掉她的心思。裴淮之终究是不忍心,眼睁睁地看着容卿陷入险境。“容家的事情,以后再说……今日,到此为止。”容卿沉默不应声。裴淮之心里的烦躁,越发浓烈。“说话,别像个哑巴似的……”容卿缓缓地摇头:“抱歉,我待会还有事情,恐怕不能随你回去。”裴淮之气极,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,冷冷地盯着她的面容。“你有什么事?非得要继续留在程府?”容卿抬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裴淮之:“你应该清楚……”裴淮之的呼吸急促,“是不是,无论我说什么,你都不会听我的?”容卿移开视线。“容家的案子,我必须要继续往下查。”“没有任何人,可以改变我的想法。”裴淮之咬牙,有些气急败坏。“如果因此,你可能遭遇危险,可能会出事,你也在所不惜吗?”“是……”容卿目光坚定,她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:“无论如何,我都不会放弃。”裴淮之气的脸色铁青,他狠狠地甩开容卿:“我仁至义尽,既然你想找死,那就随意……”他真是疯了,得知她要来程家参宴,他想也不想便借口要陪着周书凝前来赴宴,他想护着她,她却不领情。她以为自己是谁?他一次次地降低身段包容她,迁就她。可她却不珍惜!既然这是她的选择,那他就成全她。裴淮之甩袖离去,再不多问一句。容卿低垂眼帘,凝着手腕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,她闭了闭眼睛。这条路,有多艰险,她比任何人都清楚。可是……无论多难,她都要走下去。周书凝是真没想到,她不过扭头与佟氏说了几句话而已,裴淮之就不见了人影。等她找到人的时候,她就看见裴淮之拉着容卿的手,神情激动的模样。周书凝心里顿时涌上一抹恼怒。容卿这个妖女,趁着她不注意,又来勾引表哥呢。